2007年11月30日星期五

林行止專欄 信報 2007/11/30

濫發紙幣終成廢紙

與此同時,攝政宣布將羅約翰撤職。世界政治遊戲都是如此,當出問題時,最高統治者必會找些代罪羔羊來承擔過失;羅約翰接獲消息後前往求見攝政—在此之前, 他是不用通傳便可登堂入室的—竟被拒絕;但到了午夜,攝政突然召見,向他解釋事非得已,不如此無以平民憤。二天後,攝政覺得要對羅約翰作出補償,邀他出席 歌劇首演並與他同坐皇室包廂,作親密談話狀,希望藉此令羅約翰「恢復名譽」;可惜事與願違,此舉反而將人民埋怨羅約翰的情緒引致高潮。是晚回家路上,他的 馬車被暴徒(其實是投機失敗者)擲石,他差點兒被拉下馬車撕成碎片,當他狼狽衝入家門時,群眾糾集牆外叫囂!第二天,羅約翰的太太和女兒赴馬場觀賽馬時, 亦遇上這種不愉快事件。攝政聞知後,派了一隊精銳瑞士衞兵二十四小時守衞羅約翰的住宅,刺激群情更為激動,以致羅約翰和他的家人住在戒備森嚴的巨宅中仍無 安全感,不得不接受攝政之請,避居攝政王官邸。  因為與羅約翰意見不合而被迫退休的前財長被邀復出,他在六月二日公布第一項措施,取消禁止人民持有值五 百法郎的金屬硬幣的法令,為了應付人民的擠兌,他又以巴黎市政府的收益作擔保,發行年息二厘半的債券,集資二千五百萬法郎;六月十日,上述的法令生效時, 巴黎各銀行擠滿了在門前排隊過夜的人群,他們爭先恐後兌換硬幣的瘋狂情況,較不久前爭購A. Crozat公司股票狂熱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。一項在六月十八日公布的統計數字顯示,這幾天來,在各銀行門前被「排友」擠死的共十五個,踐踏受傷的更數 不勝數。人民因此發起示威遊行,要政府負責,實際上則將矛頭指向羅約翰;當他的坐駕被憤怒的群眾搗毀而國會中有人高聲叫好的時候,羅約翰知道他的好運似已 走到盡頭了。

  在上述這些事發生的當兒,A. Crozat的股價已跌去百分之八十強,對於該公司的股東來說,正是禍不單行,因為政府現在事事針對他們。

  到了十月,政府頒布一項為了平息民憤的法令,限定先前認購該公司股票而又世已辦妥手續的人,必須履行承諾─須以一萬三千五百法郎認購票面五百法郎─ 這是該股全盛時期的價格─的股票,這些人當然無意這樣做,於是漏夜帶同細軟潛逃出國者達數千人:法國政府迅速封鎖邊界,任何攜帶金銀珠寶出境者都被扣留查 問,直至證實與認購該股無關時才放行;至於那些成功外逃者,則一律被缺席審判,最高刑罰是死刑。法國政府認為若非他們爭相認購,令股票超額申請數百倍,這 場危機就不致發生!這種理由,現在聽起來當然荒謬之極,但當時法國政府急欲找一個藉口來平民憤,惟有出此高壓和不講理的手段。本來,羅約翰應是第一個被開 刀對象,只是他與攝政關係太深,仍受其保護,政府只好以這些投機分子作為「專政」對象了。

  雖然如此,羅約翰仍不得不設法逃亡以避「風頭火勢」,因為客觀環境對他太不利了。當其逃亡的消息傳開後,他的股票已等同廢紙,法國人在此一役上損失的 資金以億法郎計;法國政府面對洶湧群情,不得不將羅約翰的產業一概充公,連他為其妻女設立的基金(五百萬法郎)亦不能倖免。

  羅約翰以變賣隨身攜帶的鑽石珠寶過活,他在歐陸四處流浪,又再度過着不羈的浪子生涯。當他在法國炙手可熱的時候,羅約翰對到訪的老鄉熱情招待,這種 「人際關係」,令他因殺人而被英國政府通緝的法令於一七一九年取消,因此,在歐陸閒蕩了數年之後,於一七二四年就乘搭英艦回國。他雖然已無罪,卻非清白之 身,因為他既曾殺人,又改信天主教,加上和他一手導演的密西西比計劃相似的「南海泡沫」,這時正在英國鬧得滿城風雨,羅約翰見時不我予,於一七二八年再渡 英倫海峽,前赴意大利,隔不了一年的一七二九年三月二十一日,窮途潦倒病死威尼斯!

  結束本系列之前,可以為諸位告的是,羅約翰留給金融界的遺產,不僅一手導演世界第一場股市泡沫,還是現代貨幣政策及充分就業理論(凱恩斯的老祖宗)的 先驅,此外,尚有百萬(大)富翁Millionaire這個字,它是在一七一九年「密西西比公司」股價從一百五十里弗赫飆升至一萬里弗赫(約合一九九九年 的六萬美元),令不少持有該股的股東身家急漲時法國才子鑄造的法文名詞;此字一八二六年傳至英國被英國人據為己有成為「英文」。按Million源自拉丁 Mille,Million在法、英文均代表一千乘一千即百萬。

發行紙幣與隔山買牛.五之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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